苏墨卿看着手中的琉璃盅,心里满是感动。她知道,这种前明宫内流出的宝石红颜料,极为稀有,价值连城,沈如澜却轻易地送给了她,这份情谊,让她有些不知所措。
就在这时,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跑了进来,在沈如澜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沈如澜的脸色微微一变,眼中的温和被凝重取代。
她转过身,对苏墨卿道:“苏姑娘,铺子里有些急事,我需去处理。你且安心作画,若是缺什么,就让沈福去准备。”说完,便快步离去,步履间恢复了那份商界掌舵人的雷厉风行,与方才那个温和的“画友”判若两人。
苏墨卿看着沈如澜匆匆远去的背影,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琉璃盅,心里五味杂陈。这位“沈少爷”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:一个是风雅静谧的书画天地,在这里,他懂画、惜才,温和有礼;另一个则是充满算计与纷争的商业帝国,在那里,他需要应对算计、觊觎,步步为营,小心翼翼。
而自己,似乎正无意间,窥见了他两个世界交界处的一丝缝隙。
她不知道,这份偶然的相遇,会将她引向何方。
但她知道,从沈如澜送给她宝石红颜料的那一刻起,她对这位“沈少爷”的感觉,已经悄然改变——不再仅仅是感激,还多了几分好奇,几分难以言喻的情愫。
阳光依旧洒在画案上,画纸上的牡丹渐渐成形,华贵而艳丽。
苏墨卿拿起笔,继续作画,只是这一次,她的心跳,比往日快了几分。
第4章 宴无好宴
夏夜,暑气尚未完全消散,晚风裹挟着瘦西湖的水汽,吹过曹府别院朱红的廊柱,却吹不散院内弥漫的奢靡与暗藏的机锋。
这场由江宁织造府曹瑾主办的夜宴,从一开始就注定不简单。
曹府别院的“揽月轩”内,灯火通明,亮如白昼。
数十盏琉璃宫灯悬挂在廊檐下,映得院内的太湖石、荷花池都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丝竹管弦之声从轩内传出,靡靡之音绕梁不绝,混合着酒香、脂粉香和瓜果的甜香,构成一幅热闹非凡的夜宴图景。
轩内,紫檀木长桌两旁坐满了宾客。
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纨绔子弟、盐运司的几名小吏,还有曹瑾从金陵带来的幕僚,济济一堂。
歌姬舞伶们穿着轻薄的纱裙,在厅中翩翩起舞,身段婀娜,眼波流转,引得席间阵阵喝彩。
沈如澜端坐于曹瑾下首的主宾位上,身着石青色八团云鹤纹缂丝袍,衣襟与袖口处以二色金线缂出江崖海水纹;外罩一件玄色漳绒对襟马褂,绒面暗隐团寿葫芦图样,灯下流转温润光泽。脑后的长辫梳理得紧实整齐,以一柄青玉嵌玛瑙扁方固定,耳侧两缕鬓发修出“鱼钩式”的弧度,衬得人格外清肃端方。
她面色平静,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,与身旁的宾客寒暄周旋——时而点评几句歌姬的舞姿,时而附和着谈论古董玩器,话题始终围绕着风花雪月,但凡有人提及盐务商事,她便巧妙地用“近来事务繁杂,尚未细究”或“还需向家中长辈请教”轻轻带过,滴水不漏。
她手边的霁蓝釉酒盏里,盛着琥珀色的佳酿,是曹瑾特意从金陵带来的“女儿红”,香气醇厚。
但自始至终,沈如澜都未曾沾过一滴,只以面前的雨前龙井代替——她深知,酒是宴席上最危险的东西,既能乱性,更能失言,她绝不能给任何人可乘之机。
“如澜老弟,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!”曹瑾已有几分醉意,他搂着身旁一个妆容艳丽的歌姬,手指在歌姬的腰间轻轻摩挲,乜斜着眼睛看向沈如澜,语气带着几分不满,“今日这般好日子,满座宾客都开怀畅饮,就你一人捧着杯茶水,莫非是看不起我曹某人,觉得我这‘女儿红’入不了你的眼?”
话音刚落,曹瑾便使了个眼色。
一个穿着暴露、体态风骚的舞伶立刻端着一杯酒,娇笑着从厅中走到沈如澜面前,几乎要整个人偎进她怀里,声音嗲得能滴出水来:“沈少爷~,您就赏个脸,喝了这杯酒吧~奴家亲自为您斟的呢~”
浓烈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,混杂着酒气,让沈如澜胃里一阵翻涌,身体瞬间紧绷。
她强压下不适,不动声色地用手臂轻轻格开舞伶的距离,顺势站起身,举起自己手中的茶盏,语气从容不迫:“曹兄言重了。并非如澜不给曹兄面子,实在是家祖母管教甚严,再三叮嘱我近日需处理漕运、盐场的事务,必须时刻保持清醒,万万不可饮酒误事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席间众人,继续道:“不过,曹兄的盛情款待,如澜心领。今日便以茶代酒,敬曹兄一杯,也敬在座的各位,愿大家今夜尽兴。”说罢,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,姿态坦荡,既全了曹瑾的面子,又守住了自己的底线。
曹瑾碰了个软钉子,心里有些不悦,却也不好当场发作——沈如澜的理由太充分,若是再纠缠,反倒显得他小气。
他只得嘿嘿一笑,松开怀中的歌姬,自己端起

